北纬48°以北,骏马与星空的世界

by 昆仑 2015-10-28 23:01

辟为旅游景区以后的禾木乡,作为一个游人如织的地方,必然带有某些强烈的社会化特征。逐渐的,这里的小木屋日见宽敞、高大、拥挤,出现了旅社、超市等都市化设施,也出现了彩旗、霓虹、广告等都市元素。相比而言,我倒是更喜欢那些深藏在高山、深谷中的独家独户的牧民点。

 

由于路途上的耽搁,结束了到达禾木后的第一个晚餐,已经是夜里十一点。当我略有醉意地走出主人阿达力家的小木屋时,看到天上一勾弯月西斜,满天星宿高挂,美丽峰山脊的轮廓朦胧地呈现在西南方迷离的夜空中,如梦如幻。近处,由于月光和山体的交错影响,云杉林里漆黑一片,而白桦树的枝梢却清晰可见。身后远处,一排排的小木屋被浓重的夜色掩盖着,让覆雪的屋顶与覆雪的大地连成一片。唯有屋后的小木窗里透出的点点灯光,如同燃点在茫茫雪原上的橘色的火苗儿,在冷冽的夜空中燃出一片温馨。

 

当月牙儿从柔曼的山脊线上退去以后,整个天空就成了星宿的世界。那千万颗星宿,由于月光的褪去,渐渐地就变成了缀在一面黑丝绒上的千万粒钻石。那面黑丝绒仿佛被一双手微微抖动着,将千万颗钻石抖成千万粒变幻的星芒,闪成一片。其中最亮那一颗,就是北极星。这颗星,即使是在我生活的那个城市的郊区,也是要费尽心机,才能在混沌的夜空中辨别出来的。但在阿尔泰山南麓那通透的的夜空中,它竟然在相距400光年的距离上向我们眨眼。禾木那纤尘不染的天空,尤其是夜晚的星空,的确是禾木乡奉献给游客们的厚礼。

 

在禾木,古老的兽皮滑雪板虽然已成文化遗存,但马拉爬犁却是禾木人冬季生活中的必须。位于北纬四十八度线以北的禾木乡,每年有长达五个月的冬季,积雪深度可达一米以上。在这样的环境中,马拉爬犁可以不分天气、不分道路、不分积雪深度地驰骋在银白色的原野上,成为这个季节里最为便捷、最为机动、也最为廉价与环保的交通工具。禾木乡最独特的冬景,就是那种古朴的马拉爬犁被一匹健壮的马儿拉着,一溜小跑地穿过乡野的场景。



 


 

与罗布人的独木舟不同,马拉爬犁的制作需要相当的工艺与匠心。一辆简单的马拉爬犁,至少要由二十多根长短不一,粗细不一,形状不一的木料组成,更加考究的,则要达到三十多根,甚至包括储物柜在内。所有这些手工成形的木料,全部由榫卯结构进行拼装,辅以皮革、绳套等拖挂件,构成一种轻巧、便捷、实用的雪上交通工具。这种马拉爬犁的制作,简单到以一户居民的家庭式生产手段即可完成。因此,它是禾木乡原住居民家家必备的常用工具。甚至,一个家庭拥有两、三架马拉爬犁的情况也并不少见。



随着旅游大开发的兴起、尤其是反季节旅游的兴起,禾木乡成为喀纳斯风景区中冬季旅游的热点,马拉爬犁的存在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。它与长白山的雪橇、罗布人村寨的独木舟、吐鲁番的“驴的”一样,成为本土旅游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,也同时成为乡民们旅游致富的重要手段。在连接禾木乡各个村落的那些布满积雪的乡道上,你随时可以以“招手停”的方式雇佣一架马拉爬犁,来犒劳你那双疲惫不堪的双腿。当然,更为实惠的方式是,你可以在出发前就以议价的方式,向你的东家租用一架马拉爬犁,来支撑你一整天的旅行。在禾木乡这片无垠的雪原上,马拉爬犁的生意,简直好到了足以令任何一座城市的出租车司机都羡慕的程度。



 


 

 

享受了马拉爬犁之后,我们又攀上禾木河东岸那片高高的台地,趟过没胯深的积雪去看赛马。这是在观赏过无数次草地赛马和戈壁赛马之后,第一次观看奇特的雪地赛马。一声唿哨之后,银白的雪雾立刻腾起,远远看去,并非骑手的马队、而是银白的雪暴在掠过苍茫的雪原。在那道雪暴的深处,浮动着白色的、棕色的和黑色的马头,还闪动着哈萨克人和图瓦人的各色身影,以及他们高高扬起的马缰和马鞭。入冬以来的积雪有一米深,当马队飞驰而过时,扬起的雪帐如一道墙一般地竖起,正面看去,完全不像是赛马的情景,倒像是一队飞驰的摩托艇在掠过雪的海洋。为此,我不得不费力地转移到他们的侧面,去捕捉骏马和骑手们狂放的身影。



 





怪异的是,当奔腾的马队飞驰而过时,耳畔竟没有那种惯常的雷动的啼声,却只有马匹粗重的喘息声、骑手们尖厉的唿哨声,以及庞大的运动体撕裂空气的嘶嘶声。盈米深的积雪缓冲了马蹄沉重的冲击,使得雪原上这场凶狠的角力变成了一场无声的厮杀。


在终点线上,我惊异地看到一匹没有骑手的栗色光背马。它竖起鬃毛、雄狮般地冲在最前面。高度的亢奋竟使它无法停下奋进的步伐,独自英雄般地冲过了终点线。而它的主人,其实已经在这次凶狠的冲锋中失身落马,一头栽入了足以埋没他的深雪中。


标签:北方、禾木乡 0